盼盼的眼睛紅紅的。

她在樂坊好幾年了,貴公子喜歡上哪個樂姬的事也屢見不鮮。

可真能娶回家,過上好日子的姐妹,還從來沒有過。

這位柳姐姐說得對,無情多是讀書人。

盼盼心里不好受,但又覺得,幫助柳氏離開這對母子,也挺好的。

思及此,她上前道:“文公子,我爹是不會同意我做妾或者平妻的。”

一聽這話,冷李氏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,一個勁兒給冷仲文使眼色。

冷仲文當然也不想,現在的柳氏對于他來說,沒有任何價值。

“柳氏,你想好了?當真要離開我家?”

柳氏微微合眼,眼淚滾落,她重重一抹:“對,但我要和離。”

“和離不行,只能休……”

顧蓉蓉接過話道:“沒錯,不能和離,只能休。”

柳氏一怔:“世子妃?”

冷李氏見顧蓉蓉站在她這一邊,眉開眼笑:“柳氏,聽到沒有,世子妃都說應該休!那既然這樣,就沒什么可說的了,兒子,去拿紙筆。”

冷仲文進屋去拿,冷李氏道:“還請大家給做個見證,以后我們家和這個柳氏,是一點關系也無,無論她再做什么事,說什么話,都與我們母子無關!”

顧蓉蓉點頭:“稍后把這些都寫上去。”

柳氏咬著嘴唇,一言不發。

紙筆拿來,冷仲文提筆要寫,顧蓉蓉道:“慢著。”

她偏頭看柳氏:“會寫字吧?”

“會。”

柳氏原本家境就不錯,被父母疼著長大,又識香做香,香方子不知道有多少,肯定是識字認字的。

“好,那你來寫。”

柳氏愣住。

冷李氏趕緊說:“這不妥吧?世子妃,她來寫肯定不寫她自己的不好啊。”

“她為什么要寫自己的不好?休夫,自然由她來寫。”

柳氏瞪大眼睛,冷李氏呆了,冷仲文傻了。

“休……休夫?”

“這怎么可能?這世上哪有休夫的?”

“現在不就有了?”顧蓉蓉對柳氏說,“去寫,大家還都等著給你做見證。”

冷星赫在一旁抿嘴笑,從昨天到現在,他總算明白過來,顧蓉蓉打的是這個主意。

又是找盼盼演戲,又是找冷妙妙安排,都只為此時此刻。

看來,蓉蓉很看重這個柳氏。

柳氏奪過筆,正要寫,冷李氏喝道:“不行!這要是傳出去,我兒子的臉往哪放?”

“你還知道要臉?”顧蓉蓉嗤笑,“我以為,你們母子,早就不知道臉是什么。”

冷仲文滿臉怒氣,盯著柳氏:“柳氏,你敢!”

“我有何不敢?”柳氏扶扶頭上的傷,“我死都不怕,還怕什么?左右孤女一個,失去爹娘,我自己活著,也比在你們家當牛做馬還要被欺負強。”

“你!”

盼盼小手抓住他想打人的袖子:“文公子。”

冷仲文一看到盼盼,又壓下火氣。

盼盼小聲道:“文公子,不論什么,只要你現在一個人,我就能跟我爹說。”

冷仲文迅速權衡,還是趕緊與柳氏斷了好,否則讓盼盼瞧著心生疑慮也是不好。

“行,”冷仲文把心一橫,“你寫!”

柳氏提筆疾書,迅速寫完,字寫得漂亮,文采也好。

冷仲文詫異,都不知道,柳氏居然還有這個本事。

柳氏簽字,沒有印泥,她直接咬破手指,按上自己的手印。

“簽字吧!”

冷仲文憋住一口氣,也把名字簽上。

想學著柳氏的樣子咬破手指,又怕疼,正猶豫,冷星赫上前去,一把抓住他手腕。

冷仲文還沒有反應過來,冷星赫抽匕首,直接在他手指上一劃。

血珠子瞬間滾落。

冷仲文痛得一咧嘴,趕緊按上。

冷星赫松開他,嫌棄地用帕子抹抹手,隨后沖顧蓉蓉邀功式一笑。

文書寫好,一人一份收妥當。

冷李氏哼道:“現在好了,斷絕關系,柳氏,趕緊把你的東西拿走,另尋房間住去吧你。”

柳氏道:“我叫柳茵茵,房間是我出的錢,我的錢是我自己掙的,這些錢你們母子才是沒掙過一文錢的,憑什么讓我另找房間?”

“你……”冷李氏氣急敗壞,“反了,真是反了!”

盼盼道:“沒關系,文公子,你就先搬出來,一會兒我去前面找小二,給你們換個更好的院子。”

冷李氏瞬間眉開眼笑:“哎哎,好,還是我分分姑娘好,真是好,多體貼。我們這就去搬。”

其實也沒什么可搬的,都是些破爛東西,冷李氏尋思著,這回傍上這么個有錢的小姐,以后還不得吃香喝辣,穿綢裹緞?

這些破東西,不要也罷。

于是,她把東西拿出來,當著眾人的面,直接丟棄。

“這些,已經沒法再入我們母子的眼了。”

盼盼也乖巧點頭:“伯母說得是,回頭都買新的。”

“那,文公子,你等著,我回去回了我父親,再來接你們去府里看看。”

冷家母子哪有不同意的,盼盼順勢離去。

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。

冷知棠哼道:“那姑娘腦子是不是有毛病?都看到他們母子這個德行,竟然還敢嫁!”

顧蓉蓉笑而不語,宋晚楓輕拍冷知棠:“以后的事,誰說得準呢。”

顧蓉蓉正要走,柳茵茵在身后叫住她。

“世子妃。”

顧蓉蓉回身,柳茵茵“撲通”一聲跪下。

“世子妃,請受我一拜!”

柳茵茵重重叩個頭,顧蓉蓉伸手扶起她。

“世子妃,我……我想,在您身邊伺候,混一口飯吃。”

顧蓉蓉淺笑,語氣卻是嚴肅:“柳小姐,我身邊不缺伺候的人,也不會容許人混飯吃。”

柳茵茵臉色一白。

“要做,就做個有用的人,得力的人,拿出本事來讓我看,端起碗,堂堂正正地吃飯。”

柳茵茵漆黑的眸子里泛起光亮,喉嚨一陣哽咽顫抖:“世子妃,我有本事,我會制香調香,但凡是與香有關的,我都可以,只求您給我一個機會。”

“好,”顧蓉蓉一口答應,“我會給你幾種味道的香氣,你做得出,我就留你在身邊,不要讓你吃飯,還讓你吃得好。”

“多謝世子妃,我,定不辱命!”